當天氣進入到秋冬轉換之際,氣溫一下熱一下冷,最常聽到一聲💥”碰”💥,磁磚因為熱脹冷縮不是翹起就是爆開,也就是俗稱的”彭共”。

昂睦在這邊提醒大家若發現磁磚有裂縫時,可先敲敲看磁磚表面,若只有一兩塊隆起破裂,進行修復即可,千萬不要這片地板或是牆壁爆光光才後悔莫及🤦‍♀️🤦

一般來說家中地磚隆有四大原因:
1、地磚縫隙尺寸處理不當,磚與磚之間的縫隙太小,就容易引發磁磚層的拱起現象。
2、裝潢的時候,師傅鋪貼磁磚若整平方式偷工減料,也會造成磁磚翹起現象。
3、另外就是在貼地板磁磚時,最初鋪設的水泥地面的品質較差,磁磚的水泥與原來的地面結合度不佳,地磚隆起的問題也是很常見。
4、當氣溫變化劇烈變化時,最容易導致磁磚爆裂,無論任何品牌或是材質的磁磚都會受到熱脹冷縮影響,遇到太大的溫差變化,爆裂的情況時有耳聞。

昂睦提醒各位,若磁磚爆裂面積沒有很大的話,要趕緊找施工團隊敲破切開,否則底下的空氣產生推擠效應,一些不夠牢固的磁磚就會一直被擠壓出來,到時磁磚就像跳舞一樣🤸‍♀🤸,一塊塊隆起,到時修補會非常不容易喔。

要怎麼處理磁磚彭共?

昂睦處理的方式通常有兩種,一種是打掉重鋪,另一種則是局部修復,說明如下:

(一)地板磁磚打掉重鋪

當家裡遇到大面積的磁磚爆裂、隆起,也就是整個地面結構已經被破壞,如果單單只要局部修復,全部重新鋪設雖然會比較花時間、費用高一些

但是打掉重鋪,才能確保每一個地方都可以獲得較好的施工水準,這是一個比較安全的作法。

如果選擇全部打掉重做,這麼浩大的工程建議昂睦多年來的經驗豐富,可視家庭需求與我們討論是要改用木紋地板或是一樣鋪設磁磚。

(二)局部修復磁磚

若發現家中磁磚只有輕微裂縫時,可先觀察地板表面,如果只有三到四塊隆起破裂,那麼趕緊進行局部修復即可,否則等到整片澎共,再請地板修繕來處理,那絕對非常劃不來。

昂睦所提供的磁磚修補技術有五大特點👍:

尤其灌注修補工法與傳統泥作工法最大不同在於灌注修補工法不需要敲除磁磚,另外除了方便針頭注射,必須切開磁磚的切割聲外,幾乎沒有噪音跟灰塵

通常只要一兩天時間就能完工,民眾不必搬家拆裝潢,施作費用也最經濟實惠

而且灌注工法最大特點就是不會有水泥,所以施工的時候,不會讓家裡灰塵滿天飛舞,不需要二次清潔

我們的施作案例

局部施工

地板重鋪

臺灣氣候溫差大,有時也有地震,磁磚膨脹爆裂問題時有耳聞,所以平時要觀察磁磚是否有隆起或輕微裂縫的現象,建議就要及早處理與補強

當您有遇到這樣的問題,歡迎加入我們的LINE或是臉書,拍照給昂睦專業施工團隊,讓我們搞定您家中磁磚爆裂的問題喔💪

連絡電話:03-667-0518

公司地址:300新竹市東區東大路二段8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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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磚使用的時間久了,經常會出現各種問題,那麼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是什麼呢? 苗栗貼外牆瓷磚修繕推薦

一、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是什麼呢

1、自爆,地磚鋪設的時間久了也會出現自曝,因為室內溫度變化導致瓷磚受到牆體的壓力,時間久了就會自爆。 新竹外牆磁磚脫落修繕推薦

2、熱脹冷縮,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在夏季,不同材料的伸縮係數不一樣,牆體的主要材料為鋼筋混凝土,與它比起來瓷磚的伸縮性數要小很多,那麼當溫度變化時,瓷磚幾乎沒有變化,即溫度下降時牆體就會收縮,而瓷磚收縮的很慢,這就會使瓷磚被牆體擠爆。

3、粘合劑品質差,一般鋪貼瓷磚都會拿水泥砂漿為粘貼劑,將水泥與砂漿依照1比1的比例配比,假如配比不恰當,則無法達到需要的粘度,桃園磁磚凸起爆裂修補推薦此外砂子的含土量太高或品質不達標,也會導致粘貼不牢固,從而出現瓷磚空鼓、脫落的情況。

二、瓷磚鋪貼的注意點是什麼呢 新竹壁磚施工高低不平修復

1、選購瓷磚時要確保外層包裝上面的各種標識齊全,像是型號、顏色、尺寸等等。

2、同一平面施工的瓷磚型號與尺寸必須統一,否則就會影響到整體的美觀。 新竹貼外牆瓷磚修繕推薦

3、鋪貼瓷磚以前需確保牆面平整穩固,因此需對牆面做處理,像是找平、噴水、除雜等等。 新竹貼牆壁磁磚翻修推薦

4、鋪貼的時候必須做好各個步驟的檢查與複查,假如是大面積的施工領域,需將它分成幾個小湯圓來檢驗,正常是每50平米當做一個檢查單位。

苗栗地磚凸起翻修費用小編總結:以上就是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從上述文章我們可以看出,導致它爆裂拱起的原因主要有三個具體是哪一種?

只要依據自家的實際情況來判斷。我們在處理這種問題時,需依據它的緣由來選擇恰當的方法,這樣才能夠在達到修理目的的同時避免很多麻煩,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桃園外牆磁磚脫落修補推薦

遲子建:朋友們來看雪吧  先說樹脂吧,就是從紅松身上流下的油,它在風中會凝固成金黃色。把它們用尖刀從樹上刮下來,放進鐵皮盒中,然后坐在火爐上去熬。不久,樹脂熔化了,松香氣也飄了出來,把這鐵皮盒放在戶外晾一夜,一塊樹脂就脫落而出。好的樹脂沒有雜質,水晶般透明,橙色。你們問我嘴里吃著的東西,正是它。它與口香糖一樣,不能咽進肚子。當地人稱它為“松樹油子”。女孩子小時候沒有不喜歡嚼它的。她們喜歡嚼出響來,吱喳吱喳的,像鳥叫一樣。有蟲牙的女孩子嚼出來的響聲就格外飽滿。  我腳上穿的氈靴是胡達老人送的。是狍皮做成的,又輕便又暖和。說起胡達老人,他是我來烏回鎮認識的最有性格的一個人。我被大雪圍困在塔城已有三天,是胡達老人趕著馬爬犁把我接到烏回鎮的。他七十多歲,終日穿著一件臟兮兮的山羊皮大衣,胸口處老是鼓鼓的,一個酒葫蘆就掖在里面。無論他趕著馬爬犁、走路抑或到供銷社買東西,他總是出其不意地抽出酒葫蘆,美美地呷一口,然后痛快地擤一把鼻涕,往棉褲上一蹭。他很矮、瘦,但腰不彎背不駝,牙齒也格外好,所以他走起路來像旋風一樣迅捷。我到達烏回鎮的當夜,他就醉醺醺地來敲門,首先申明他不是打我的主意來了(笑話,我可是他孫女輩的人!何況他即使真那樣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接著他吹噓說與他好過的女人個個都有姿色,牙齒比我好(他稱我的灰牙齒為耗子屎),眼睛也比我明亮(他比喻說像盛滿了油的燈),手也比我秀氣(當時我的手已經凍裂了口)。見他如此信口開河,我便大膽地挪揄他,問他如此五短身材,女人們如何喜歡他?他便笑,半面臉抽搐著,另半面臉則肌肉僵硬(也許是酒精麻痹所致),這種笑給人一種哆哆嗦嗦的感覺,比哭還不如。他說女人們喜歡他的手藝活,他會縫狍皮坎肩,中間加上彩色絲線;會做兔皮帽子;會用樺樹皮做搖籃、小船、鹽簍、水桶和米盆。還懂得中醫,女人們氣血不足、月經不調、腰酸背痛的毛病他全能治得。我問是針灸嗎?他抿了一口酒說,“是草藥,山上的東西到處都是寶貝。”他還告訴我他有四個兒子,三個兒媳(大兒媳剛死),一大群孫兒。他費力掰著指頭數了半晌,說是七個孫子六個孫女,總共十三個。不過他最喜歡的是二兒子家七歲的魚紋。他接著講魚紋,說魚紋與他連心,他有一次在山中倒套子時一匹馬被圓木軋傷了腿,他正愁無法下山找人求救。魚紋在家中正在炕上彈玻璃球,他突然對爸爸說,爺爺的馬受傷了,爺爺下不來山了。胡達的二兒子將信將疑趕著另一副馬爬犁上了山,一看果然如此。  胡達那天晚上來找我的目的是為了看我那只栗色皮箱。我想起來他接我的時候就對皮箱產生了興趣。我就把皮箱從炕上搬到火爐旁,嗒嗒按下鎖鼻子,將箱子打開。那嗒嗒兩聲響起的時候,他的薄耳朵也跟著微妙地顫動著。他湊近那個皮箱,先是目不轉睛地看,然后便是一樣一樣地用手拈起里面的東西,放到眼睛下仔細地瞧。照相機、膠水瓶、微型錄音機,甚至繡花睡衣都沒有逃脫他的手。他看東西的時候表情格外豐富,一會兒驚訝,一會兒掃興,一會兒又哀怨(看見睡衣的時候),一會兒又是憤怒(他不滿意我把布娃娃掖在里面,認為這是要悶死她)。他見過照相機,但對微型錄音機卻不熟知,我便把扣形耳機塞進他的雙耳,放了一段音樂給他。你們一定想不到,他最初聽到音樂的時候嚇得一跳老高,“哎喲”叫著,酒葫蘆也被甩在地上。他說:“這音打哪兒來?”不過他聽了一會兒就習慣了,當我幫他摘下耳機,他嘟嘟囔囔地對我說:“這音不好,鬧。”  胡達老人看夠了我的皮箱,又問我在烏回鎮住多久,一個人怕不怕等等。我說要呆到開春后才走,我在城市里也一個人住,沒什么害怕的。他便對我說,你要是害怕,我就喚魚紋來跟你做伴。  他知道我是做畫的,而且也見識過畫家,所以對我的顏料箱一點興趣也沒有。他說幾年前烏回鎮來過一個畫家,那個男人的手指長得跟女人一樣纖細,他專畫烏回鎮的女人。讓女人們給他做擺設(胡達的原話),然后給她們一些報酬。后來有個漢子發現畫家畫了自己女人的奶和屁股,就聯合烏回鎮的其他男人把畫家揍了一通,將他趕出鎮子。他說完后得意地沖我笑著,我連忙說自己對人體不感興趣,只喜歡畫風景。他挺老練地說:“景中就沒個人么?”  他走后的第二天早晨,我在門口的雪地上發現了這雙氈靴。我不知道是誰悄悄送來的。問鄰居大嫂,她一看便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這是胡達老人的手藝。”  你們在信上問烏回鎮有多大,這讓我怎么描述呢?它與周圍的山林河谷沒有界限,完完全全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所以它顯得很大。說它小,那是因為人家很少,不足百戶。尤其是這樣的時令,外面零下三十多度,偶爾碰見一個人在路上走,也都是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們不在路上講話,戶外沒有人語聲。有時會傳來牲畜的叫聲,那叫聲也一樣是寂寥的。這里的居民過著自給自足的小日子,自己種菜和糧食。冬季的蔬菜基本以土豆、白菜和蘿卜為主。它們被儲藏在室外的地窖中,三九天氣時要在里面生火驅寒。衛生所里只有兩個醫生,他們兼管打針投藥。男患者打針時由男醫生,而女患者打針則是女醫生。據說以前只有男醫生,婦女們生了病都不情愿打針(說是不愿意給男人露屁股)。沒辦法,烏回鎮就從外面請來個女醫生。這女醫生很文靜,單身,所以衛生所里上班時總是三個人(男醫生的老婆不放心,也天天陪著來)。烏回鎮還有一家商店(年輕人稱為供銷社,老人們則叫它合作社),冷清得很,兩個店員總是面色青黃地打瞌睡。店里所賣的罐頭的鐵皮盒早已生銹,好像從二次大戰的戰壕中挖掘出的戰利品。這里經常停電,所以蠟燭生意很好。那天我去買蠟燭,順便買了兩包衛生紙,然后抱著它們往店外走。遇見我的人都現出很羞怯的樣子,原來衛生紙這種東西被認為是隱秘商品,不能明面拿著。當地的婦女去買它時總是提著個布兜,男顧客在場她們就去看別的商品,買時躲躲閃閃的,真是有趣。  你們問照片左上角那串草編銅錢,它是魚紋送給我的。他用這東西換走了我的帶小鏡子的胭脂盒。魚紋是自動找上門來的。記得是某一個中午,我剛吃完飯,正守著爐子烤瓜子,一個小孩子推門進來了(我像當地人一樣不鎖門),他就是魚紋。他穿件藍布棉猴,兩個臉蛋凍得通紅,吊著一串清鼻涕。他進了門口被熱氣給熏了個激靈,然后他開始嗤溜嗤溜地把鼻涕吃到肚子里,這才開口跟我說話。他說: “我能換你的東西嗎?”我問:“你是誰?”“魚紋呀。”他挺驕傲地說著,仿佛我到了烏回鎮沒聽說過他,是大逆不道的。我便笑了。魚紋像老熟人一樣脫掉棉猴,從懷中取出一串草編的銅錢,對我說:“它不能當真的錢用,可是比真的錢好看。是我編的,一共二十一個錢。”我問他想換我的什么東西,他便挺老練地說他得先看看我的貨。我便把一些零碎東西拿給他,后來他就對胭脂盒產生了興趣。魚紋個頭很矮,跟他爺爺一樣是薄耳朵,不過眼睛又黑又大。他告訴我他家里養著兩頭豬,一只羊,九只雞,這些家禽一到春節前都將被宰了過年,只留下一只打鳴的公雞。他比他爺爺還善談。接著他問我在烏回鎮過年嗎?我說當然。魚紋就樂了,問我大年三十晚上他要是來給我磕頭拜年,我會不會給他壓歲錢?我說那是自然了。魚紋便顯得歡欣鼓舞的,他在我的屋子里走來走去,給我講一些他從老輩人那兒聽到的鬼怪故事。黃昏的時候,胡達老人來了,他一進屋就說:“魚紋,我就知道你上這兒來了,一來了外人你就來換東西。你換了啥?”  魚紋笑嘻嘻地打開那個胭脂盒。胡達老人嗔怪道:“打小就花心,弄個胭脂餅子做啥?”  后來我從鄰居口中得知胡達獨居,除了年節之外,平素很少到兒子家去。烏回鎮若是來了客人,只要是冬季來,一般都由胡達老人接送。雪爬犁在山中抄著近路走,會省去許多時間。不管什么人物來,胡達最有興趣的就是看人家帶的東西,大約這與他是個手藝人有關。我還得知他少年時學過戲,跟過戲班子。他母親是個紅角,有次在南方的一個水鄉小鎮唱戲,被當地衙門掌印的人看上,活活地給搶到府上。那人這邊強行納妾,那邊差人將胡達的爹悄悄裝進麻袋,活活地給扔進河里溺死。從此胡達就失去了雙親,他到處流浪,拉過黃包車,給人修過腳,當過廚師。最后他從南方跑到北方,哪里人少就奔哪里走,結果就在烏回鎮安家落戶了。胡達最聽不得的便是唱戲,所以連帶著對一切聲音都敏感。  烏回鎮的天亮得很遲。八九點鐘,太陽才蒼白地升起。到處都是積雪,遠山近山都是白茫茫的。有時我站在窗前看別人家屋頂的炊煙,無論如何也看不清,因為那炊煙已與天色融為一體了。我手上的凍瘡用冬青水洗過后已經痊愈。只不過因為少見蔬菜水果,我的口腔潰瘍,吃刺激性食物時疼痛難忍。鎮子里的人對我很友好,臘月家家宰豬時,人們總是請我做客。以前我特別討厭吃豬下水,到了這里后覺得那東西是這么好吃,喝燒酒吃臭烘烘的豬大腸真是妙不可言。有一次我醉在別人家的炕上,指著人家地上的鞋子叫“船”,而擎著筷子叫“槳”,成為笑柄。至于帶來的那些顏料,我真是很難說出口,我全把它們涂到烏回鎮人家的炕琴上了。他們讓我畫荷我就畫荷,要多粉我就給多粉,過年時還給他們畫門神和財神,所以黃綠紅三色已經用盡了。領導要是知道我下來體驗生活只是畫這些個東西,非要氣壞不可。可這里的人喜歡我畫荷花小鳥、松樹仙鶴,除夕時幾乎家家都貼著我畫的喜氣洋洋的財神爺。他們請我畫東西時,總是預備下飯食,回來時又給我帶來些吃的。我便想做個畫匠也不錯,從一個小鎮到另一個小鎮,只畫炕琴和門神。我墮落了是嗎?  魚紋留下的那串草編銅錢被我當成裝飾掛在墻上。你們問另外一些模糊的物件是什么,它們是樺皮簸箕(淘米用的)、火鉤子、鳥籠子和豆角干。我失眠的毛病到這里不治自愈,每日都睡得又香又實,每天同當地人一樣早早就起床了。有時我到江上去看他們捕魚,更多的時候則是去他們那兒串門,聽他們講老掉牙的故事。這里的星光總是不同尋常的好。有時夜晚跑到屋外,仰頭一望,滿天的星星真叫燦爛啊。還有晚霞,這里的晚霞總是雞血一樣鮮紅,同雪景形成強烈反差。  我告訴你們這里的人是如何過年的吧。他們一進臘月就開始忙年,屠宰家禽、做新衣、蒸干糧、除塵,一直忙到除夕的早上這才罷休。無論男女老少都里里外外換上新衣。老人們掛燈籠,家庭主婦忙著祭祖,小孩子則將兜里裝滿瓜子糖果到處跑。男孩子放鞭炮,那響聲就接二連三地閃現。小女孩則挨家挨戶看別人家窗戶上的剪紙,看哪種圖案更妖嬈。我是在鄰居大嫂家過的除夕,吃過滿盤的餃子后,剛回到家里,門就被撞開了。一股白熾的寒氣中“嗵”地跌下一個小人,不住地給我磕頭,磕得真響啊,魚紋來討壓歲錢來了。我給了他五十元錢,魚紋將錢拿在手中,說是要買幾個小禮花留待正月十五拿到他爺爺的院子里放。我便問他爺爺在哪個兒子家過的年。魚紋一梗脖子笑著說:“還不是跟往年一樣?爺爺在每個兒子家的炕沿都沾沾屁股,然后就背著手回他自己住的房子。”  魚紋說,胡達老人在大兒子家抽了根煙,告訴大兒子早些再找個老婆回家,不要把飯桌老是弄得油膩膩的;然后他去二兒子家,由魚紋給他磕頭。魚紋每年磕頭都會得到禮物,前些年是蟈蟈籠、鼠夾子、兔皮手套、松塔壘成的小屋子等等,今年是一條掛狗用的皮項圈。他在魚紋家嘗了一個餃子,嫌那餡不夠咸。他去三兒子家吃了塊糖,責備他家的燈籠沒糊好,把糨子弄到明面上了,一塊一塊的白點跟長了癬似的;他最后到小兒子家,剝了一個花生吃,緊著鼻子說他家的酸菜缸沒伺候好,有股餿味,然后皺皺眉一拍屁股就走了。  “你爺爺年年都這么過年?”我問。  “年年是這樣。”魚紋說,“他就喜歡我,每年正月十五我都去給他放花。”  正月十五的那天早晨,我還躺在炕上借著爐火的余溫續懶覺,鄰居大嫂忽然慌慌張張地進來告訴我,說是胡達老人沒了。我不知道“沒了”就是當地人對“死亡” 的隱諱說法,以為胡達老人失蹤了。鄰居大嫂說,魚紋一大清早起來正在擺弄禮花,忽然從炕沿栽倒在地。他的頭被磕了一個包,這時他忽然說他看見爺爺快死了,爺爺正在召喚他,他就撒腿往爺爺那兒跑。胡達老人果然躺在炕上,長一聲短一聲地喘氣。見到魚紋來,眼睛里漫出淚水,說了個“戲”字就咽氣了。  “戲?”我問。  “戲。”鄰居大嫂說。  我在胡達老人的家里見到了魚紋。他通身披孝,也許因為淚水的浸潤,眼睛更顯明亮。他見了我,現出一種大人才有的凄涼表情。正月十五的夜里有許多人為胡達守靈,長明燈在寒風中瑟瑟抖動。魚紋點燃了那幾簇禮花。他每放一個都要說話:  “爺爺,快看,這個花像菊花!”  “爺爺,這花跟冰凌花一樣白!”  “爺爺,這個花像是在潑水!”  仿佛胡達老人真的用另外的眼睛看到了似的。我問魚紋,胡達老人死時果真說出個“戲”字么?魚紋點點頭。我想如果不是“戲”,便是“嘻”字了。對于生命的結束來講,“戲”和“嘻”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胡達老人的死,使烏回鎮失去了一個有光彩的人物。我幾乎天天都穿著他送我的狍皮靴,用溫暖的心境來懷念他。他的手藝真是好,所有的針碼都壓在靴幫里了,靴口軋著一圈縝密的花邊。葬禮過后,雪一場比一場大,人們幾乎足不出戶在家 “貓冬”,只有魚紋常常到我這里來。他通常是雪住后的早晨來,他帶著一條黃狗,狗脖頸處的項圈是胡達老人最后的手藝。魚紋跟著我學畫財神和門神,他每次都帶來一張白紙。我教了他一周后,他就能畫個大概了。不過他總是喜歡把財神爺的胡子畫得又長又飄,就像云彩一樣。有時他也幫我燒水沏茶,還幫我抹炕上的灰,他勤快得很。我常常想,要是我能生一個魚紋這樣的孩子有多好。可我知道在城市里是不可能孕育出這樣的孩子的。而我在烏回鎮又不知不覺喪失了一次可能誕生靈性兒童的機會。  這話還得從你們收到的這張照片談起。你們真細心,發現它的郵戳不是烏回鎮的,而是出自與你們同一座城市的郵局。的確是這樣,這幀一次成相的照片是我拜托一個朋友路過我們城市時寄給你們的。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那是胡達老人葬禮后的第一個星期日。那天有風,冷極了,鎮子里的人傳說有幾個拍電影的人來了。我走出屋子,發現臨江的高崗上果然有一群游動的人影。他們在拍歪歪斜斜的柵欄、木刻楞小屋以及雪爬犁和狗。我便抄著袖子湊過去看熱鬧。他們共有六個人,是一家海外發行制片公司拍風光片的。其中有一個穿黑色皮衣的人引起了我的興趣。他個子不高,面目酷似我已故的父親(紅臉膛,很大的眼睛,濃眉),他說話語速極快,在工作間隙不時與他的合作者打趣。他顯然也注意到了我,問道:“外地人吧?”我點點頭。“寫字的?”他略帶鄙夷地問我,大約以為我是作家或者記者。“畫畫的。”我說。“哦,差不多都一樣,都得用筆。”他挪揄地說,“在城里呆膩歪了,下鄉揩貧下中農的油來了?”  他那無所顧忌的樣子,仿佛與我相識已久。傍晚的時候,風住了,可灰云卻壓滿了天空,氣壓低得很。我正在灶房中淘米,回憶著父親生前的某些生活片斷,他突然笑嘻嘻地像老朋友一樣推門進來了。  “有我的飯么?”他問。  我呆立著。  “反正你也得吃飯,多做出一口就行。”他放下背囊,“而且我也會做飯。”  我便毫不客氣地把圍裙扔給他。我們用牛肉煮土豆,用粉絲炒酸菜,他邊做菜邊唱歌(這也與我父親一樣),然后我們一起吃飯。他吃飯的樣子很貪婪,連菜底的湯計都不漏掉,吱吱地傾著盤子吸個溜干凈。飯后,我們坐在爐火旁談天(說些什么已經忘記了),只記得他那張少年般的臉龐,他快捷的語調以及把茶水喝得很響的樣子。后來我建議他為我拍一張照片(因為我注意到他背囊中有一次成相的相機,而我又迫切想看看那個夜晚的我)。他打趣道:“吃你一頓飯,總要付出些代價。”于是我就穿著氈靴,嘴里嚼著樹脂,悠閑地坐在房屋一角。當照片墜落下來后,我發現那顏色和背景都出人意料的好,就想把它寄給你們。為了使你們早些見到烏回鎮的我,我讓他把信連同照片帶走,因為他第二天一大早要離開烏回鎮,他中途轉機時路過我們的城市。  接著說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記得天落雪了,這是從窗欞微妙的嚓嚓聲感覺出來的。  我們把濃茶喝淡了,所有的話語已經化為爐中灰燼的時候,他忽然溫存地說: “今晚讓我留下,好嗎?”  我搖搖頭,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便站起來穿上大衣,笑笑說: “文化女人。”然后用手撫了一下我的頭發。  我看著他,有點戀戀不舍,然而依然望著他在走向門口。我突然說:“你真像我父親。”  “他一定是死去了。”他說。  我點點頭。  他又說:“放心,路過你的城市時,我不會忘了發這封信。”  “謝謝。”這兩個字徹底(www.lz13.cn)把他趕出門外。  那一夜我不斷被惡夢擾醒。早晨起來時望著窗外飛揚的大雪,有種恍如隔世之感,我忍不住傷感地落淚了。我就如此輕易地讓一個美好的夜晚付之東流。我知道他們已經離開烏回鎮,那樣的夜晚永遠不會再來了。想起他站在灶房一邊做飯一邊唱歌的情景,我的淚水就洶涌無邊了。后來魚紋拿著兩顆奶糖跑來看我,他說他在家里就聽見我的哭聲了,他說人吃了糖后就沒有眼淚了。我把魚紋抱在懷里,吻他那雙神燈般的眼睛。  你們肯定要嘲笑我的多愁善感了。不管怎么說,我還是很想念你們。我真希望你們能來烏回鎮看看,雖然見不到胡達老人了,但他的墳還在,魚紋也許會畫門神和財神給你們看。當然,如果這些人物都意外錯過的話,雪是絕對不會拒絕你們的。因為漫長的冬天還未結束,雪三天兩頭就來一場,你們來看雪吧。只是如果你們也被雪意外圍在塔城,胡達老人再也不能趕著雪爬犁接你們去了。  給你們的回信就此打住吧。黎明了,我得吃點東西了。今天的早餐是烤土豆,昨夜就把土豆埋進爐火的灰燼中,現在它們早已被炯熟了,溫熱氣猶在,極其可口,是烏回鎮人都喜歡吃的一種“點心”。吃過土豆,我得去供銷社買蠟燭了,因為來時買的幾包已經用光了。還有,因為給你們寫信,一個夜晚就這樣以“不眠”而結束了,從供銷社回來我得補上一個長覺。睡醒后,去一個叫鄭順才的人家,他女兒近日結婚,嫌那臺作為嫁妝的縫紉機不喜氣,讓我去畫一對鴛鴦。   遲子建作品_遲子建散文 遲子建:親親土豆 遲子建:白雪的墓園分頁:123

琦君:媽媽的手  忙完了一天的家務,感到手膀一陣陣的酸痛,靠在椅子里,一邊看報,一邊用右手捶著自己的左肩膀。兒子就坐在我身邊,他全神貫注在電視的熒光幕上,何曾注意到我。我說:“替我捶幾下吧!”  “幾下呢?”他問我。  “隨你的便。“我生氣地說。  “好,五十下,你得給我五毛錢。”  于是他幾拳在我肩上像擂鼓似地,嘴里數著“一、二、三、四、五……”像放聯珠炮,不到十秒鐘,已滿五十下,把手掌一伸:“五毛錢。”  我是給呢,還是不給呢?笑罵他:“你這樣也值五毛錢嗎?”他說:“那就再加五十下,我就要去寫功課了。”我說:“免了、免了,五毛錢我也不能給你,我不要你覺得掙錢是這樣容易的事。尤其是,給長輩做一點點事,不能老是要報酬。”  他噘著嘴走了。我嘆了口氣,想想這一代的孩子,再也不同于上一代了。要他們鞠躬如也地對長輩杖履追隨,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作為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中老年人,第一是身體健康,吃得下,睡得,做得動,跑得快,事事不要依仗小輩。不然的話,你會感到無限的孤單、寂寞、失望、悲哀。  我卻又想起,自己當年可曾盡一日做兒女的孝心?  從我有記憶開始,母親的一雙手就粗糙多骨的。她整日的忙碌,從廚房忙到稻田,從父親的一日三餐照顧到長工的“接力”①。一雙放大的小腳沒有停過。手上滿是裂痕,西風起了,裂痕張開紅紅的小嘴。那時哪來像現在主婦們用的“薩拉脫、新奇洗潔精”等等的中性去污劑,洗刷廚房用的是強烈的堿水,母親在堿水里搓抹布,有時疼得皺下眉,卻從不停止工作。洗刷完畢,喂完了豬,這才用木盆子打一盆滾燙的水,把雙手浸在里面,浸好久好久,臉上掛著滿足的笑,這就是她最大的享受。泡夠了,拿起來,拉起青布圍裙擦干。抹的可沒有像現在這樣講究的化裝水、保養霜,她抹的是她認為最好的滋潤膏——雞油。然后坐在吱吱咯咯的竹椅里,就著菜油燈,瞇起近視眼,看她的《花名寶卷》。這是她一天里最悠閑的時刻。微弱而搖晃的菜油燈,黃黃的紙片上細細麻麻的小字,就她來說實在是非常吃力,我有時問她:“媽,你為什么不點洋油燈呢?”她搖搖頭說:“太貴了。”我又說:“那你為什么不去爸爸書房里照著明亮的洋油燈看書呢?”她更搖搖頭說:“你爸爸和朋友們作詩談學問。我只是看小書消遣,怎么好去打攪他們。”  她永遠把最好的享受讓給爸爸,給他安排最清凈舒適的環境,自己在背地里忙個沒完,從未聽她發出一聲怨言。有時,她真太累了,坐在板凳上,捶幾下胳膊與雙腿,然后嘆口氣對我說:“小春,別盡在我跟前繞來繞去,快去讀書吧。時間過得太快,你看媽一下子就已經老了,老得太快,想讀點書已經來不及了。”  我就真的走開了,回到自己的書房里,照樣看我的《紅樓夢》、《黛玉筆記》。老師不逼,絕不背《論語》、《孟子》。我又何曾想到母親勉勵我的一番苦心,更何曾想到留在母親身邊,給她捶捶酸痛的手膀?  四十年歲月如夢一般消逝,浮現在淚光中的,是母親憔悴的容顏與堅忍的眼神。今天,我也到了母親那時的年齡,而處在高度工業化的現代,接觸面是如此的廣,生活是如此的匆忙,在多方面難以兼顧之下,便不免變得脾氣暴躁,再也不會有母親那樣的容忍,終日和顏悅色對待家人了。  有一次,我在洗碗,兒子說:“媽媽,你手背上的筋一根根的,就像地圖上的河流。”  他真會形容,我停下工作,摸摸手背,可不是一根根隆起,顯得又瘦又老。這雙手曾經是軟軟、細細、白白的,從什么時候開始,它變得這么難看了呢?也有朋友好心地勸我“用個女工吧,何必如此勞累呢?你知道嗎?勞累是最容易催人老的啊!”可不是,我的手已經不像五年前、十年前了。抹上什么露什么霜也無法使它們豐潤如少女的手了。不免想,為什么讓自己老得這么快?為什么不雇個女工,給自己多點休息的時間,保養一下皮膚,讓自己看起來年輕些?  可是每當我在廚房炒菜,外子②下班回來,一進門就夸一聲“好香啊!”孩子放下書包,就跑進廚房喊:“媽媽,今晚有什么好菜,我肚子餓得咕嘟嘟直叫。”我就把一盤熱騰騰的菜捧上飯桌,看父子倆吃得如此津津有味,那一份滿足與快樂,從心底涌上來,一雙手再粗糙點,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一次,我切肉不(www.lz13.cn)小心割破了手,父子倆連忙為我敷藥膏包扎。還為我輪流洗盤碗,我應該感到很滿意了。想想母親那時,一切都只有她一個人忙,割破手指,流再多的血,她也不會喊出聲來。累累的刀痕,誰又注意到了?那些刀痕,不僅留在她手上,也戳在她心上,她難言的隱痛是我幼小的心靈所不能了解的。我還時常坐在泥地上撒賴啼哭,她總是把我抱起來,用臉貼著我滿是眼淚鼻涕的臉,她的眼淚流得比我更多。母親啊!我當時何曾懂得您為什么哭。  我生病,母親用手揉著我火燙的額角,按摩我酸痛的四肢,我夢中都拉著她的手不放——那雙粗糙而溫柔的手啊!  如今,電視中出現各種洗衣機的廣告,如果母親還在世的話,她看見了“海龍”“媽媽樂”等洗衣機,一按鈕子,左旋轉,右旋轉,脫水,很快就可穿在身上。她一定會瞇起近視眼笑著說:“花樣真多,今天的媽媽可真樂呢。”可是母親是一位永不肯偷懶的勤勞女性,我即使買一臺洗衣機給她,她一定連連搖手說:“別買別買,按電鈕究竟不及按人鈕方便,機器哪抵得雙手萬能呢!  可不是嗎?萬能的電腦,能像媽媽的手,炒出一盤色、香、味俱佳的菜嗎? 琦君作品_琦君散文集 琦君:讀書瑣憶 琦君:粽子里的鄉愁分頁:123

老舍:聽來的故事  宋伯公是個可愛的人。他的可愛由于互相關聯的兩點:他熱心交友,舍己從人;朋友托給他的事,他都當作自己的事那樣給辦理;他永遠不怕多受累。因為這個,他的經驗所以比一般人的都豐富,他有許多可聽的故事。大家愛他的忠誠,也愛他的故事。找他幫忙也好,找他閑談也好,他總是使人滿意的。  對于青島的櫻花,我久已聽人講究過;既然今年有看著的機會,一定不去未免顯著自己太別扭;雖然我經驗過的對風景名勝和類似櫻花這路玩藝的失望使我并不十分熱心。太陽剛給嫩樹葉油上一層綠銀光,我就動身向公園走去,心里說:早點走,省得把看花的精神移到看人上去。這個主意果然不錯,樹下應景而設的果攤茶桌,還都沒擺好呢,差不多除了幾位在那兒打掃甘蔗渣子、橘皮和昨天游客們所遺下的一切七零八碎的清道夫,就只有我自己。我在那條櫻花路上來回蹓跶,遠觀近玩的細細的看了一番櫻花。  櫻花說不上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它艷麗不如桃花,玲瓏不如海棠,清素不如梨花,簡直沒有什么香味。它的好處在乎“盛”:每一叢有十多朵,每一枝有許多叢;再加上一株挨著一株,看過去是一團團的白雪,微染著朝陽在雪上映出的一點淺粉。來一陣微風,櫻樹沒有海棠那樣的輕動多姿,而是整團的雪全體擺動;隔著松墻看過去,不見樹身,只見一片雪海輕移,倒還不錯。設若有下判斷的必要,我只能說櫻花的好處是使人痛快,它多、它白、它亮,它使人覺得春忽然發了瘋,若是以一朵或一株而論,我簡直不能給它六十分以上。  無論怎說吧,我算是看過了櫻花。不算冤,可也不想再看,就帶著這點心情我由花徑中往回走,朝陽射著我的背。走到了梅花路的路頭,我疑惑我的眼是有了毛病:迎面來的是宋伯公!這個忙人會有工夫來看櫻花!  不是他是誰呢,他從遠遠的就“嘿嘍”,一直“嘿嘍”到握著我的手。他的臉朝著太陽,亮得和春光一樣。“嘿嘍,嘿嘍,”他想不起說什么,只就著舌頭的便利又補上這么兩下。  “你也來看花?”我笑著問。  “可就是,我也來看花!”他松了我的手。  “算了吧,跟我回家溜溜舌頭去好不好?”我愿意聽他瞎扯,所以不管他怎樣熱心看花了。  “總得看一下,大老遠來的;看一眼,我跟你回家,有工夫;今天我們的頭兒逛勞山去,我也放了自己一天的假。”他的眼向櫻花那邊望了望,表示非去看看不可的樣子。我只好陪他再走一遭了。他的看花法和我的大不相同了。在他的眼中,每棵樹都象人似的,有歷史,有個性,還有名字:“看那棵‘小歪脖’,今年也長了本事;嘿!看這位‘老太太’,居然大賣力氣;去年,去年,她才開了,哼,二十來朵花吧!嘿嘍!”他立在一棵細高的櫻樹前面:“‘小旗桿’,這不行呀,凈往云彩里鉆,不別枝子!不行,我不看電線桿子,告訴你!”然后他轉向我來:“去年,它就這么細高,今年還這樣,沒辦法!”  “它們都是你的朋友?”我笑了。  宋伯公也笑了:“哼,那邊的那一片,幾時栽的,哪棵是補種的,我都知道。”  看一下!他看了一點多鐘!我不明白他怎么會對這些樹感到這樣的興趣。連樹干上抹著的白灰,他都得摸一摸,有一片話。誠然,他講說什么都有趣;可是我對樹木本身既沒他那樣的熱誠,所以他的話也就打不到我的心里去。我希望他說些別的。我也看出來,假如我不把他拉走,他是滿可以把我說得變成一棵樹,一聲不出的聽他說個三天五天的。  我把他硬扯到家中來。我允許給他打酒買菜;他接收了我的賄賂。他忘了櫻花,可是我并想不起一定的事兒來說。瞎扯了半天,我提到孟智辰來。他馬上接了過去:“提起孟智辰來,那天你見他的經過如何?”  我并不很認識這個孟先生——或者應說孟秘書長——我前幾天見過他一面,還是由宋伯公介紹的。我不是要見孟先生,而是必須見孟秘書長;我有件非秘書長不辦的事情。“我見著了他,”我說,“跟你告訴我的一點也不差:四棱子腦袋;牙和眼睛老預備著發笑唯恐笑晚了;臉上的神氣明明宣布著:我什么也記不住,只能陪你笑一笑。”“是不是?”宋伯公有點得意他形容人的本事。“可是,對那件事他怎么說?”  “他,他沒辦法。”  “什么?又沒辦法?這小子又要升官了!”宋伯公咬上嘴唇,象是想著點什么。  “沒辦法就又要升官了?”我有點驚異。  “你看,我這兒不是想哪嗎?”  我不敢再緊問了,他要說一件事就要說完全了,我必須忍耐的等他想。雖然我的驚異使我想馬上問他許多問題,可是我不敢開口;“憑他那個神氣,怎能當上秘書長?”這句最先來到嘴邊上的,我也咽下去。  我忍耐的等著他,好象避雨的時候渴望黑云裂開一點那樣。不久——雖然我覺得仿佛很久——他的眼球里透出點笑光來,我知道他是預備好了。  “哼!”他出了聲:“夠寫篇小說的!”  “說吧,下午請你看(www.lz13.cn)電影!”  “值得看三次電影的,真的!”宋伯公知道他所有的故事的價值:“你知道,孟秘書長是我大學里的同學?一點不瞎吹!同系同班,真正的同學。那時候,他就是個重要人物:學生會的會長呀,作各種代表呀,都是他。”  “這家伙有兩下子?”我問。  “有兩下子?連半下子也沒有!”  “因為——”  “因為他連半下子沒有,所以大家得舉他。明白了吧?”“大家爭會長爭得不可開交,”我猜想著:“所以讓給他作,是不是?”   老舍作品_老舍散文集 老舍:北京的春節 老舍:草原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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